2016年1月19日 星期二

也許,是該給宜蘭寫封信的時候了─By賴青松



十多年前,當我們一家選擇回到宜蘭,妻子的故鄉務農為生之際,心中便有種不言自明的覺悟,這恐怕不會是一個安身立命的歸宿之所,而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生命劇場!因為當時我們面對的是每坪6000元且持續上漲的員山農地,雪山隧道開通已進入倒數計時,赤足下田時感受的不是腳踏實地的滿足,而是地殼不穩人心浮動的焦躁與不安…
也罷!我們只不過是無法忍受台北高壓都市生活環境的流浪者,但依舊相信人只要勇敢選擇,還是能夠找到一處更寬廣的天空與開闊的大地,讓自己的靈魂得以自由呼吸,讓孩子們留下快樂童年的回憶。轉眼間,十餘年歲月悠悠,我們陪伴蘭陽大地走過變動最劇的一段日子。但是,作為外來的一介租地耕農,心中始終感念蘭陽先人留給我們腳下這片肥沃的土壤,也默默祝福那些售地離鄉的蘭陽子民一路平安,但俯首大地,春去秋來,心中依舊默默無語,直到前年歲末那個同樣細雨綿綿的冬夜…
那是前年(2014)一個霪雨未歇的冬日臨晚,勝選連任不久的縣長風塵僕僕地驅車到訪,略濕的風衣加上保暖的圍巾,還有略顯疲憊的神情,看得出來已經勞累了一整天,事前不明來意的我們有些緊張,坐定之後很快地打開話匣子,原來縣長正在煩惱新任農業處長人選,他希望我能夠考慮看看,是否願意挺身而出服務更多的農民…打從大學時代參與野百合學運,關心後勁反五輕公害運動,乃至於後來協助新潮流台南縣議員競選活動,心中得出的結論是自己完全沒有政治敏感度,因此絕對無法接下如此的重任!
然而,縣長誠懇的表情與急切的口吻打動了我,或許…我們可以幫忙推薦一位更適當的人選!此時浮現腦中的是多年的穀東與老友—楊文全先生。相信以他多年城鄉規劃的經驗,再加上台大城鄉研究所博士班的訓練,應該有機會為蘭陽平原擘劃出一片不同的未來…原本早該放棄的願念不知從何升起,文全竟也義不容辭地接下這個不情之託,此時誰也不知在接下來的一年裡,宜蘭的農地版圖即將上演最精彩的攻防戰!
憑藉多年學理與實務的鍛鍊,文全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了農業處的業務,也確立了農地作為農業經營最根本的基礎,如果沒有明確可依據的管理辦法,事實上無法奢談任何農業政策與未來!四月,農業處依法擬出縣府版的農舍管理辦法,並明確要求保留完整的百分之九十農業用地,一時之間硝煙四起,依賴仲介農地為生的業者不斷陳情,從議會到街頭,接連上演一幕又一幕的農地販售權益保衛戰!或許是天公垂憐,土地公庇佑,不忍台灣的未來竟無可耕之地,可食之糧,這一波起於地方的農地資源保衛戰,最終竟影響了中央農委會的政策,正式宣告農地自由化時代的結束,作為國家生存基礎的農地資源需要更切合社會全體利益的管理作為。
一年下來,隨著農地攻防戰局的起伏,心情不免忐忑,但是結局終將如何,一介外來佃農依舊無語…圍繞著農地無比巨大利益的致命吸引力,售地的農村子弟是無奈的,買地的外來投資客是無辜的,覓地代售的仲介業者是無罪的,耕地不保的租地佃農是無言的,但是作為一個掌理地方政務乃至於國家未來的領導人不該是無能的!人們腳下的土地無法選擇自己的未來,滄海桑田只能任人定奪,而農地也早已成為資本競奪的高價商品,其實人人心裡都明白,沒有農地可耕就沒有保命的食糧,但是人人嘴裡都不說,沒有農地可售就錯過翻身的機會!
終於我們明白,管理農地資源的立法精神是良善而有效的,但是為全體國民看守這條金山防線的卻只有區區四個人,無論是審核農舍起造人資格或農舍建照,乃至於民宿經營資格等等,就是局(處)長、副局(處)長、科長及承辦人員的這條人肉防線。當年,宜蘭人的前輩擋住了污染六輕進駐的鯨吞,為後人留下了好山好水好田園;而今,宜蘭人的子孫擋不住的是自身心念矛盾的蠶食,選擇離開的人終究決定了留下來的人的命運…
或許,是該給宜蘭寫封信的時候了…去年(2015)年底,依舊是多雨濕冷的蘭陽冬季,從報上得知文全即將卸任農業處長,農業處康副處長也將調任環保局副局長,農地的金山防線頓失兩員大將!自忖對政治沒有任何敏感度,不知道這樣的人事安排是否更有利宜蘭農業發展?亦或是農地交易的壓力已超越縣長容忍的極限?前年底縣長誠懇造訪的面容彷如昨日,青松相信身為一位政治人物,他勢必承受了利益團體極大的壓力,值此大選之前,或許大家可以給宜蘭寫封信,無論您是土生土長的宜蘭人,還是熱愛宜蘭風土自然的外地人,都歡迎您提筆寫下自已對這片美麗大地的思念與心情…當鈔票承載著過多的欲望,當選票累積著過度的期待時,或許這是我們眼前還能夠也不需要放棄的!拿起禿筆,敲下鍵盤,寫出一個人對母土大地的懷念與未來生活的想像,透過網路讓更多的朋友知道宜蘭所發生的一切,讓少數人承擔守護土地的重擔絕不公平,讓我們用文字為林縣長加油,讓我們一起用行動為宜蘭的未來留下一線生機…

青松 敬筆
2016年1月4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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